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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 Oct
來源|非池中
撰文|Metra Lin
從義大利出發的光——談岑龍藝術的歐洲行旅與精神回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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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 2024 年岑龍的畫作在義大利三座城市展出時,人們見證的不僅是一位藝術家的成功,更是一種當代精神的回歸。在概念主導、語言分裂的當代藝術場域裡,他以極度寧靜的繪畫提醒我們:「藝術仍能回到靈魂」。從義大利出發的光,標誌著他在歐洲藝術史語境中被重新閱讀的起點,也預示了他藝術之路的延伸: 一條向內、向光、向人心的旅程。
佛羅倫斯|但丁的淨界:人性的昇華
在佛羅倫斯,岑龍的作品與文藝復興的理性美學形成鮮明的對位。古典繪畫追求比例、秩序與理想化的人形,而岑龍的畫卻在不完滿之中揭示人性的尊嚴。若文藝復興塑造了「理想的人」,那麼岑龍描繪的,則是「誠實的人」:一個在困苦中仍願意抬頭望向光的靈魂。
他的畫與但丁《神曲》中的「淨界」有著隱密的共鳴。那是一個靈魂歷經試煉、卻仍懷希望的領域;懺悔已過,救贖未至,一切仍在過渡之中。岑龍筆下的人物正處於這樣的狀態:他們並未抵達終點,卻在行走的過程中,逐漸學會理解、體諒與愛。那不是被啟示的光,而是一種內在的亮度,緩慢滲出、靜默而堅定,像呼吸一樣真實,自然。
對岑龍而言,生命本身就是一場「淨化的過程」。痛苦不是終點,而是通往成熟的必經之路。每一筆筆觸都像是心靈的磨礪,讓人物在經歷時間與磨煉之後,仍能保持溫柔與尊嚴。這正是他筆下最動人的地方:在不完滿的生命裡,人性被提煉為光;那並非逃離現實的超越,而是一種深刻的理解與昇華。
威尼斯|播種希望:岑龍的海與人
在威尼斯,空氣帶著海水的鹽味,潮汐的節奏滲入城市的牆壁與人的步伐。當岑龍的作品在這裡展出時,這座漂浮的城市彷彿成為他畫中的延伸:一個人與自然共生、在脆弱與壯闊之間尋找平衡的世界。
在岑龍的畫布裡,海不只是自然的場景,而是一種關於生命的原型。〈海女祭〉、〈起風的日子〉與〈小舢板〉這三幅作品構成他2024年威尼斯個展的核心章節,如同三個互相呼應的瞬間,展現人與海的永恆搏鬥與靈魂對話。
在〈海女祭〉中,八位漁婦合力推動一艘巨大的木船上岸,畫面如史詩般展開。她們的姿勢各異,卻都傾注全力,背肌緊繃、腳下浪花翻湧。那不只是勞動的瞬間,而是一場關於「共同勞作」與「集體信念」的儀式。岑龍藉此傳遞一個訊息:「面對無邊的大海與強大的自然力量,渺小的人類唯有合力,才能抵抗自然的挑戰。遠處的光從雲縫中滲出,除了照亮她們堅毅的背影,也象徵著回家的方向;那是堅定信念所照亮的歸途。」
〈起風的日子〉將視線拉近至兩位水手,他們正奮力拉扯繩索升帆。那條繩索不僅連結著船與風,也連結著人與命運。岑龍以厚重筆觸描繪緊繃的肉體與桅桿之間的張力成為畫面的核心。光線被壓抑至極致,背景以灰藍調構築出近乎抽象的深邃空間,彷彿能聽見風聲與呼吸聲的交織。這不是浪漫的情景,而是一首古老的寓言:即使風起,仍需努力撐起自己的帆。這正是岑龍一生體悟的哲理:在人生的波濤裡,唯有持續的意志與勞動,才能航向希望的遠方。
而〈小舢板〉則轉為靜謐。獨自划船的女性凝視遠方,海面寂靜,天色灰白。她的身體半裸卻不帶誘惑,而是一種原初的力量。她的神情平和,卻蘊藏著堅韌與決心。我喜歡她那種活潑樂觀的性格與強健的體魄,她將航海的不易化為一股積極的力量,讓人不禁心生敬佩。
《播種希望》,這不只是展覽的主題,更是一種頑強的生存信念。希望並非偶然降臨的恩典,而是在人與大自然不斷地搏鬥而誕生的。每一次起風,每一次潮起潮退,都提醒著我們:應對自然之時刻。生命的堅韌不拔才使得擁有希望的可能性,真正能夠存在。
在威尼斯這座由水孕育的城市裡,這三幅作品宛如對「人之存在」的再度召喚。它們不僅屬於海邊的勞動者,更屬於每一個仍在掙扎、仍在尋找光的人。當觀者站在畫前,那些人物似乎正繼續前進,推著我們看不見的船,朝向一個未可知、但充滿希望的方向。
展覽期間,恰逢馬可波羅誕辰770週年。儘管馬可波羅與岑龍之間並無直接的藝術或精神連結,但命運的對位令人玩味:七百多年前,他從威尼斯出發前往東方;今日,岑龍的藝術則從東方航向威尼斯。這樣的巧合在當地引起熱議,而作為策展人,我亦為這場跨越時空的相遇感到深深的驚喜。
波隆那|光的追隨者:信念的延續
波隆那的展覽,以〈追逐星光的人們〉(In Pursuit of Light, 2021, oil on canvas, 200 × 240 cm)為精神軸心。這件巨幅作品並非敘述具體事件,而是在描繪一種集體的內在狀態:一群人朝向天空中傳來微弱而堅定的亮度,緩緩向前行進。畫面不以戲劇性的對抗取勝,而以持續的「走」構成力量。不是抵達的勝利,而是不放棄的行走。在岑龍的語彙裡,這樣的行走本身,就是信念的形狀。
這件作品誕生於新冠疫情最艱難的時期。身處肺炎起源地的岑龍,歷經數月封城與孤絕的歲月,於 2021 年完成此作。他將個體的孤獨與群體的同行並置於同一畫面:每個人都在靜默中思索,卻又共同朝向一處不可替代的方向。光在這裡不是外在的啟示,而是被眾人合力維持的一點亮度:脆弱、真實,卻足以支撐希望。波隆那素以注重思想與學術著稱,在這樣的文化語境中,這幅畫更像是一場倫理性的提問:在不確定的時代裡,我們如何與他人並肩,仍選擇相互信任?
若從岑龍的創作脈絡回望,〈追逐星光的人們〉延續了他對「集體靈魂」的凝視;他筆下的人物不屬於群眾的喧囂,而是由無數清醒的個體匯聚而成的精神共同體: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孤寂裡發光,最終形成那片溫柔而堅定的星空。
在岑龍筆下,追光並非浪漫主義的口號,而是一種倫理姿態,即面對現實的脆弱,卻仍願意前行的勇氣。〈追逐星光的人們〉因此不只是作品的名稱,更是一種人性的宣言:在行走之中,我們找到彼此;在微光之中,我們確認仍然活著。
延伸與未來:從義大利走向世界
從佛羅倫斯的《淨界》到威尼斯的《播種希望》,再到波隆那的《光的追隨者》,這趟義大利行旅構成了一條完整的精神地圖:從人性的昇華,到信念的萌芽,再到靈魂的永恆。這三個展覽並非個別事件,而像是一場關於「生命的三部曲」。
在歐洲,岑龍的作品不被視為「東方繪畫」,而被閱讀為「深具西方哲思的繪畫」;它觸及靈魂、回應時代、抵抗虛無。這樣的精神性,使他與歐洲藝術思想產生深層共鳴。他的創作同樣在追問:當信仰衰微、真理模糊之時,人如何仍能誠實地面對存在?岑龍的繪畫在這個意義上,是一種「倫理的凝視」:對他者的理解、對苦難的共感、對生命的尊重。他筆下的光,不是宗教性的啟示,而是一種存在論的姿態:在有限的生命中,堅持愛與希望。
當代藝術常陷於觀念的冷峻與語言的距離,而岑龍的繪畫提醒我們:藝術仍能療癒、仍能喚醒、仍能讓人感到愛,並在這份愛裡獲得生存下去的希望。
未來,我將持續推動岑龍的重要展覽與出版計畫,讓他的作品進入更多美術館與公共典藏體系,也將與策展人與學者共同研究他藝術中的精神性,以及東西方思想的交融。這不只是推廣,更是一場文化對話,讓繪畫重新回到人類精神的核心。我相信:從義大利出發的光,不僅將延伸至歐美與亞洲的展覽與出版,更象徵著一場文化的回歸,讓繪畫再次成為人類理解自身與世界的方式。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