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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 October
來源|非池中藝術網
撰文|王玉善

「關於藝術經紀的路徑與本質」—專訪涵藝術執行長林暄涵

近年來,由於台灣藝術產業的日漸成熟,許多專業的分工也逐漸與畫廊區分開來,然而藝術經紀與畫廊之間的界線卻始終模糊。不可否認地,兩者確實有許多重疊的工作,但在藝術家的長期經營上,藝術經紀與畫廊的角色卻有很多根本上的差異。在成熟的歐美市場,除畫廊之外,也有藝術經紀人組織(如ADAA)。在台灣的藝術產業中,專業的經紀人屈指可數,過去非池中曾採訪過涵藝術的執行長—林暄涵小姐(從林靖子個展《嚮往之境》看涵藝術的經紀理念),深入瞭解了她如何從無到有,成為一個專業的藝術經紀人。而去年涵藝術就以優異的銷售成績,在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引起許多的關注。今年,涵藝術以更高的規格入選Art Taipei 2021,我們提前專訪到人在紐約的林暄涵小姐(Metra Lin),來談談她在藝術經紀這個領域,所瞻望的未來,是什麼樣的風景?


非:去年涵藝術在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有相當亮眼的成績,聽說今年你們將以更盛大的規模參與展出,能否先透露一些精彩的內容給讀者?

Metra(以下簡稱M):今年我們的展位是去年的3倍左右,並規劃了三個展區。其中有一個大約30平方米的特區來舉辦明年即將在威尼斯的一個學術展的預展。

2019年在威尼斯教堂的展覽在當地評價很高,當時就獲得當地一個協會的邀約,要在十五世紀的古蹟裡去做一個學術性的展覽,主要是想做一個結合當代藝術並呼應西方藝術史脈絡的岑龍個展。原訂是隔年的12月要展出,後來延到了2021年的3月,又因為疫情的關係,一路延到了2022年,目前是預定在明年的3月4日展出。針對這個展覽,岑老師已經完成了部分精彩的作品,所以我希望能在去威尼斯前先在台灣辦一場預展,讓所有的藝術愛好者,或喜歡岑老師作品的人可以有機會看到。

今年因為疫情的關係,在畫廊或其他地方的展覽效益都不是太好,評估人潮跟趨勢,最後決定在這次的Art Taipei展出,但這批作品是已經和外國的基金會合作的作品,無法銷售,就是純粹的展出。

很多人會覺得奇怪,因為藝術博覽會的成本很高,所以通常都會以銷售為主,那我們用這樣高昂的費用去做一個沒有銷售的預展,坦白說是要承受很大的經濟壓力,但我在推廣岑龍作品的做法一向就是以展覽效果為主,銷售則截長補短儘量想辦法找資源。想做什麼還是得做。因為這些作品去了威尼斯之後,就不一定會再回亞洲,我們的規劃是在歐洲做很多巡迴的展覽。


非:前面您有提到2019年在威尼斯的展覽,我們知道那已經是涵藝術第二次在雙年展期間的展覽,而且是無法銷售的純學術展出。作為一位藝術經紀人,這樣的佈局,背後究竟有什麼樣的考量呢?

M:兩年一次的威尼斯雙年展,會有很多來自世界各國的藝術愛好者,包括專業的收藏家、策展人、學者來看,所以我覺得它可以讓岑龍的藝術被更多人看見,是一個非常好的國際曝光。最早是2017年在歐洲文化中心的邀約下去試試看,那個展覽在Palazzo Mora,裡面有一兩百位藝術家,官方宣稱的觀看人次是達到三十萬人,但有參觀到岑老師的作品的人我就不確定是多少,事實上我是不太滿意那一次的展覽效果,我希望岑老師的作品有一個更好的展覽情境,所以我就開始有計畫的去找一些場地。

我自己覺得教堂很適合。因為岑龍作品精神性的高度,其實跟宗教在推廣給大眾的善良、愛、勇氣、希望等這些是不謀而合的。獨立策展在那邊是不容易的,包括跟當地人的溝通、找場地、佈展等等,實際上我們花費了一年多去策劃,但過程中很幸運,某一天就認識了已經400多年的馬爾他聖若望教堂。它是一個騎士團的教堂,這個地方的氣場不知道為何就是讓我感覺很對,它和其他威尼斯的許多教堂的那種柔和華麗的美有所不同,它是比較陽剛且簡潔的。不過,在教堂辦展覽並不是那麼容易,得經過很多的申請、溝通,過程挺艱辛,但岑龍幸運的成為在他們那邊辦畫展的第一位藝術家。


非:從過去的規劃來看,涵藝術似乎很重視歐洲的市場,然而以當代藝術市場的板塊來看,加上岑龍的身份,經營亞洲市場應該是更容易獲取利益的,為什麼選擇歐洲?

M:從一開始,我就是計畫將岑龍的作品推進藝術史裡,歐洲是一個藝術底蘊和美學品味很高的地方。對岑老師和我來說,在油畫和西方藝術的起源地獲得認可是一個我們很希望達成的目標。在那樣的地方,你是誰,你從哪裡來一點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繪畫的實力。這條路是最難的,而我始終覺得就直接往最難的路線去走,難的路都走得通,那沒有什麼走不通的。當然,這不是容易的事情,但我對岑龍的作品很有信心。

不過,因為我一個人的力量很單薄,在沒有任何的財力跟人脈的背景下,我一開始只能依循傳統的做法,辦展覽跟參加藝術博覽會,到後來第二、三年開始寫書、做影片等,我想辦法用一切的手段去推廣岑龍的藝術,累積知音。可以說一開始的十年,我很努力的為岑老師的作品找藏家,當人數越來越多慢慢的累積一些實力後,我就開始往海外去做。目前我們的藏家族群中,百分之九十是台灣人,百分之十左右是歐美人士。

我們一開始是參加德國的藝術博覽會,以前參加藝博會是因為要推廣作品,透過銷售找到知音,這是過去的經驗。可是後來我們就發現博覽會不管是參觀人次也好、設定的族群,都是比較狹隘的,除了藝術投資者之外,多半是有居家裝飾需求的人,我覺得這不是我想做的,我是希望在歐洲推廣岑老師的藝術理念。銷售當然是需要的,但我覺得隨緣就好,事實上過去在台灣,我們一直有固定的支持者,以岑老師作品的量跟質,現在的我們是不需要汲汲營營地去做銷售為主的展覽。

就我目前的個人經驗,岑龍作品裡的藝術性、學術性、技法、內涵、精神等等的,在歐洲是非常容易和受眾產生共鳴的,接受度甚至比亞洲還要高。所以我覺得在歐洲的學術推廣對接下來的五到十年是重要的。


非:除了明年在威尼斯古蹟的學術展,以及後續的巡迴展出,未來您對岑龍還有什麼重要的規劃。

M:一直以來,我想做的事,就是將岑龍的作品推進藝術史裡,這是一個藝術推廣的工作。然而,藝術推廣跟藝術市場是兩件事,我以前是不曉得的,假如是藝術推廣的話,你很多時候是無法去想獲利的事。

之前曾經在德國的美術館做過一個學術性的展覽,都是非銷售的,那時候就有考慮在德國成立一個藝術基金會,從學術的角度去推廣岑龍的藝術。岑龍在歐洲的藏家也都是德國人。因為我用藝術經紀公司或藝術經紀人的角色,事實上很多時候會被認為是畫廊或者是一個商業的、營利的單位,但是我想做的其實很簡單,就是一直推廣岑龍的藝術,我希望讓岑老師可以成為一個國際級的藝術家。

所以,接下來會想跳離經紀公司的商業思維,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在德國成立藝術基金會,以非營利的的方式來推廣岑龍的藝術,並陸續策劃在歐美的學術展覽。


非:從過去的訪談可以發現,您不太談商業策略這一環,然而岑龍的銷售成績有目共睹,作為藝術經紀人,您認為該具備什麼樣的策略跟思維?

M:我沒有任何銷售業務的經驗,所以我也不知道什麼樣的策略是必要的。藝術經紀人在推廣藝術家的基本思維,應該是針對每個不同類型的藝術家進行不同的規劃,時間至少都要是十年以上的。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,真的很難,如果沒有對藝術和藝術家的熱忱,我想是撐不下去的。

當然,要作這麼多的展覽跟規劃是需要財力的。過去做了很多扎根的工作,我想是我的熱忱跟傻勁感動了許多人,就像我說的,很幸運地總是會有宇宙派來的支持者、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參加。

我覺得藝術值得我用一生的時間去推廣,而且是以非營利組織的概念去做。未來,在岑龍展覽的規劃,以及國際畫冊的出版和影音節目等,都會用基金會來作,我們會有歐洲學者的學術顧問團參與,而我本人會擔任基金會的執行長,明年起會有很長的時間待在德國等歐洲的國家。


非:最後請您總結一下:您作為一位藝術經紀人所追求的目標是什麼?

M:我追求的是作為一個人「活著的價值」。我熱愛藝術,也很想協助我欣賞的藝術家,所以我成為了藝術經紀人,成立了涵藝術經紀公司。我想,如果我能協助我欣賞的藝術家,能讓他們可以不受商業和市場的影響,可以專注的追求自身的藝術理念,這就是我想要達到的目標。

這十多年來的過程中,藏家都深受岑龍作品的感動,也很支持我在推廣藝術的精神跟理念,所以為每一次的展覽去集資時,都能夠找到需要花費的龐大預算。我很感謝這一路上走來所有支持我們的人,也知道宇宙總是捍衛著我們。我矢志要推岑龍的作品進藝術史,在很多的想法跟策略上無法考量短期的商業利益,必須以長期的藝術推廣為原則。說真的,這是一條漫長的看不到盡頭的路,但我覺得我很幸運,總是會有貴人相助⋯⋯

近來藝術市場波瀾迭起,有很多全新的領域跟資金不斷被開發出來,對藝術品的定義也在劇烈的改變中。面對如此的巨變,身在其中的參與者、藝術家、藏家,更需要安穩人心的力量。一位好的藝術經紀人,為藝術家十年、二十年的長遠規劃,成了這個產業不可或缺的定海神針。唯有藝術價值的長遠確立,才能帶來良善循環的永續經營。


林暄涵,深受岑龍的繪畫感動,自2009年起成立涵藝術,並擔任岑龍的獨家經紀人至今,目前已出版超過10本的著作。她認為岑龍的藝術具備了崇高的精神價值,除了是現代人必須灌注到心靈深處的養分,更是值得她花費一生去推廣的傑作。